檐角冰锥被火光照成琥珀色,噼啪滴在腾礼贞石榴红的斗篷上。她扯着烧焦的绢帕瞪向许知夏,丹蔻在掌心掐出月牙痕:“看够笑话了?”
"礼贞!"腾老板拽过女儿胳膊,蟒纹袖口扫落她肩头炭灰,"还不给军爷让道!"他腰间的翡翠禁步撞得叮当响,脸上却堆着蜜蜡似的笑:“这箱波斯绒毯权当给军爷赔罪。”
官兵头领的靴尖碾过锦盒,金线绣的莲花霎时沾满雪泥。他薅住腾老板的狐裘领口,铁护腕撞得对方牙关作响:“当老子是叫花子?”
许知夏倚着门廊剥松子,指尖轻弹壳屑:"腾姑娘方才不还说商队仁义?"她瞧着被踹翻的货箱滚出西域琉璃盏,碎晶映出腾礼贞煞白的脸。
"要你多嘴!"腾礼贞甩开父亲的手,茜素红裙摆扫过门槛冰棱。她突然踉跄着扑向雪堆——许知夏腕间的银镯闪过寒光,三枚松子壳正卡在她缎面绣鞋的珍珠扣里。
于景川的剑穗扫过许知夏后腰,几不可见地摇头。檐下灯笼忽被利箭射落,碎帛混着火星飘在两人之间。他玄色大氅掠过她袖口时,许知夏嗅到血锈味混着伽蓝香。
"都滚出去!"官兵头领的刀尖挑起腾淑贞的珍珠璎珞,小姑娘的呜咽声被北风撕碎。腾老板哆嗦着捧出整袋金叶子,霜花在胡须结成了冰凌。
许知夏转身时绛色裙裾旋开冰花,故意蹭过腾礼贞烧焦的衣角。她望着官兵将西域葡萄酒倾倒在雪地里,琥珀色液体渗进商队摔碎的玉器裂缝中,突然轻嗤出声。
"很痛快?"于景川的剑柄压住她将要弹出的银针,温热指腹擦过她腕间红痣。
檐角最后一根冰锥轰然坠落,正插在腾礼贞方才站立的位置。
"啪嗒"一声,青瓷茶盏在官兵指节间碎成齑粉。许知夏看着那道深绯色身影转过来,青铜护腕上还沾着前日暴雨溅起的泥浆。
"看够了?"男人拇指抹去溅到眼角的茶水,玄铁刀鞘"咚"地抵住桌沿。客栈二楼雕花栏杆投下的阴影正好切在他鼻梁,右眼浸在昏暗中,左眼却被天井漏下的光映得发亮。
许知夏喉间泛起苦杏味。她数着对方鱼鳞甲上十四枚铜钉,指甲掐进掌心才压下颤抖:“诸位既领朝廷俸禄,该去城西治水患,而不是在此为难百姓。”
柜台后传来陶罐碰撞声。缩在阴影里的小厮撞倒了盐罐,雪粒子簌簌落在青砖缝中。
"为难?"男人忽然笑起来,护心镜上狰狞的狴犴纹跟着起伏。他转身时革带刮倒了长凳,惊得角落两个布衣商人慌忙低头。暗红披风扫过满地陶片,停在那抖成秋叶的客栈老板跟前。
"老丈您说——"镶玉的刀柄挑起老者下巴,“我们可曾仗势欺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