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兰男子是不惧挂伤流血的。
“我俘得卫野公主，东下护送，非为自矜于小可汗，而在于——谋卫野之地，以孤唐国。”狄律跪道，
“每登高而望，浮云之下，卫野与唐国接壤于燕山⑷，唇齿相依、彼此拱卫。卫野，犹李唐之屏障。今我欲取长安、洛阳，则必破雁门、太行，攻四州而掠六地。去则山高水远，兵马倦怠，辎重不相续，靡费亦良多。东有契丹、高丽，南有吐谷浑，西有高昌、龟兹、波斯，我兵卒车马一旦倾出，诸部空虚，四方久易生变。当年，突得能败唐之十万军，是因有——有东西可汗，有多部相辅，虽远攻李唐，而叶护子孙守居以稳之，薛与延陀方不敢有所反，列国方不敢有所动。”
“高昌之类，又何足惧？”有人哂笑，“蓝氏，本属高昌故地。它失此关隘，尚不敢来犯，与楼兰、契丹都不过是鼠辈小国而已。”
狄律便回道：
“是，乃至李唐，国家得立，全赖先可汗与染杆之功，其天子亦尝臣于我金兰。此为天威，凛凛不可犯。而突得以其凶暴失道，只可得一时之势。卫野是铜铁丰饶之地，又居险要，当急击而取之。刘瑀自媚于金兰，今和亲不成，他与突得必互有迁怒、兵戎相见。到时，我等大可举兵，渔利其中。”
狄吐罗点头：“我明白。你此欲补过，未尝不可。”望一眼长子，接着说，
“突得虽败撤，我军死伤也多，需休整过，养足兵马，再谋东上而伐之。自阿史德·启力病死，失去联姻之机，我想——倘能传书遣使，以取阿史德氏，断去突得一臂，莫如把阿乐嫁去。”
“阿乐？”狄律不觉讶然，“三妹才十四岁啊！”
张泽道：“阿史德氏重利，以利相诱，或许……”于此，狄琅又插道：“阿史那皇后下嫁宇文氏时，也是十四岁。”
“你住口！”狄律起身，竟同长兄吵将起来，“藕菂本连心，怎么舍得！”
“都住口！”狄吐罗怒目以对，嚄唶而骂，“阿律——你太像你那个汉人娘了！你输给沙略紫，是为罪一；失礼于人前，是为罪二，我当掴你一掌！”再一叹气，“十箭子弟，难有能与阿乐匹配的。惟那阿史德氏，几个儿子都好。阿乐如能嫁过去，不委屈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还敢多话？”
“阿乐她……”
“——还有那小公主，当杀。”狄吐罗又说。
“……什么？”
“留着再无用，便当杀。”狄吐罗加重了尾音。
“杀不得，阿爹，杀不得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