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这个人别的长处没有,唯独喜爱书画,时常临摹一些大家手笔的书画,挂在北街的墨斋售卖,图个乐子。
那日他见那簪花小楷写的极好,看上去十分眼熟便留了心。
回府后才想起他曾经在母后的宫里见过,说是皇后娘娘为了给太后祈福,亲自在明光抄录的佛经。
其实他与皇后不过是叔嫂关系,并不相熟,只不过宴会上见过几次。
她那时总是静静的坐在皇兄的旁边,面上挂着浅浅地,略带些疲惫却很得体地笑容。
他有时不经意扫过一眼,总觉得比起后院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,颜色着墨甚重的嫔妃们,她实在显得太过寡淡,就如同是一副没有色彩的山水墨画一样。
唯独在看向皇兄时,眼里藏着浓稠的化不开,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深情,使她整个人都生动起来。
他当时觉得十分有趣,她明明长着一对可以魅惑君王的眼,却有着单纯怯弱不过的心,如同一朵菟丝花。
后来,明光宫失火,听说冷漠骄矜的皇兄竟然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吐血昏迷了数日。
再后来,听说权势滔天的镇远将军之女窦婕妤被禁,广灵宫犹如冷宫。
他封锁了消息,迟迟不肯为皇后发丧,不肯承认其薨世。
母后来信,御史大夫张远不过是提了一句“皇后薨世”,若不是柳丞相拦着,他差点将人当庭仗毙。
他简直不敢相信一向以国事为重,礼贤下士,勤政爱民的皇兄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来。
那时候他才知道,或许看似对皇嫂无情的皇兄最是深情。
可,人都不再了,才发现自己早已对伊情根深种,后悔又有什么用?
直到那日他见了那个带脸谱的人,他穿着男子的着装,周身气质如松如竹自信洒脱。
若不是见着那手字,他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从前那个在宫里,如同一朵娇弱的不堪一击的菟丝花,竟然蜕变成极具风骨坚韧不拔的松竹。
这必然是个剥皮拆骨,摧人心肝的过程。
不过他并不敢肯定是不是同一个人,毕竟,世间人有相似,字或许也是,所以,他将信送去了阒阳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