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又问:“那你知不知道,徐岑后头是谁在放冷箭呢?”
“太后的人。”他笃定地答。
她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他确定的神色,又惊道:“陆钦南告诉你的?”
李谈洲摇了摇头。他对这些朝政角逐,有一种天生的敏感,或许,这来自于幼时的耳濡目染。又或许,当年他家族的落败,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。平日里在禁中听说的事情,都密密麻麻地织成了一道网,错综复杂的人事变迁,也不过是各种势力之间的此消彼长。而陆钦南这事,实在是其中跳蚤一样再微小不过的一样了。
她望了眼他,神情
不明,她抬手拂过他散乱的冠缨:“那你今日替我做了这件事情,明儿是不是又要到太后的人那里去邀功呢?”
李谈洲否认道:“我不会。”
如仪歪着头端详他:“你不是太后那边的人么?”
他闷声回道:“我为什么是太后那边的人?”
如仪眸间掠过一丝笑意:“那你想当我的人么?”
他愣了片刻,惊诧地看她。
如仪望着他笑了起来,指着他说:“想也不让你当。我可不是什么为奴为仆的人都看得上的。”
她又在戏弄他。他已经可以坦然地面对她这种无休止的戏弄,只答道:“那很凑巧,卑职谁的人也不想当。”
“今日这么硬气,可不要后悔。”如仪立马放下了帘子,连叫他退下的话也不说了。
她翻脸比翻书还要快,过一会儿转头就忘了。进公主府去干自己的事,把他丢到一边。这几日的监察像是一场梦一样,每日平明出宫到公主府应卯,被她翻来覆去地揉捏折腾。
还有两日,他心想着,马上他就再也不用见到她,不用想她是不是又要使出什么伎俩来戏弄他,刺痛他。
届时他又会回到玄元殿外头檐下当一个执戟的卫士。她呢,则如熏风一样出入宫禁,裹挟着长公主的艳名与无边欲望搅弄萧京的一池春水,在他望眼欲穿也够不到的高处。
他们不会再有交集,连她的怒气也不会对他施展半分。她的八面玲珑远远高踞在云端,而他穷尽一生,也许到暮年时,会变成一个佝偻的退伍老兵,经历过萧京皇城中的鲜花锦盛,然后一丝痕迹也留不下,便悄然退场,把年少时的壮心都化作满腹牢骚。
最后一日,如仪笑靥如花地出入萧京的燕集,专门挑了如德在的时候,戴起那支皇帝亲赐的火玉钗。鬓边的艳色压倒桃花,明亮地映照着兖国长公主的冰肌玉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