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谢先生!”送他出门的警官急匆匆追过来,面对这个冷得仿佛没有七情六欲的男人时,他总是心里莫名发怵。
年轻的警员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夜幕,劝对方留下过一夜再走,沉默寡言的男人只是朝他点点头,然后迈步走入疾风中。
轰隆——
大雨模糊了车玻璃,雨刷器机械地左右摇摆,明晃晃的车灯刺破了密不透风的雨幕,宛如蛰伏在黑夜中的野兽刺亮的双眼。
驾驶室里的男人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,他苍白的指尖按住另一只冰凉颤抖的手,好像在这个逼促孤独的黑色空间里,他正抑制着巨大的难以压抑的痛苦。
【追上他!】
【弄死那个小崽子!追!弄死他!】
【是华国人!快!不能让他活着出去!】
谢共秋后脑枕在真皮座椅上,从下颌到脖颈都紧紧绷成一条颤栗脆弱的线,副驾驶的药瓶滚落在漆黑的角落里,他失血的唇费力张了张,咽下一段无声的低喘。
哗啦。
哗啦。
路上的水流扑冲着马路牙子,叠起层层波浪。
谢共秋睁开汗湿的眼睛,那双无机质的瞳孔里倒映着雾蒙蒙的幽暗,幽暗下是亟待释放的压抑和痛苦。
他发动了车子。
冲刺的法拉利溅起一米多高的弧形水墙,谢共秋镜片中飞速划过天际翻滚的黑云,他已经听见自己骨骼被劈开的声音。
惨白的无影灯下,他拿起手术刀划开那具陈腐已久的尸体,从里面轰然飞出不计其数黑色的、长着血盆大口的飞蛾,在他耳朵叫嚣——
谩骂,惨叫声,枪击声,混杂着滚涌的浓烟和坦克碾碎骨头的闷重轰鸣里,到处都是哭嚎,大笑,肆虐的子弹飞梭。
躲避在破败帐篷里的男孩发了疯地颤抖,他听见很多人撕心裂肺的哭喊,夹杂着脏话的外语骂骂咧咧地在他耳边陡然放大,“谁来救救我……为什么不带我走……”
谢共秋猝然握紧了拳,指骨在方向盘上绷出青白色的经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