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朴已经没有力气坐起来,用痛楚的眼神看着陛下,“臣于不能亲眼看见收幽云十六州,是臣最大地遗憾。”王朴突觉口里一阵甜味,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,重新倒在床上的王朴就再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。
王朴性格刚强,紧闭双眼时还咬紧了牙关,侯云策不禁浮现起在郑州喝酒谈国事的场景,心中有些内疚三公主中毒之后,自已明知是唐门下毒,却因为有顾虑,并没有向陛下禀报此事,变相放过了下毒之幕后黑手,从这个角度来说,王朴中毒,自己应该付一定的责任。
只不过,唐门之人处于暗处,用毒技术又十分高超,要想提防着实不易,侯云策看着脸色苍白的王朴,暗自下定决心血债血还,唐门一定要今日之事付出代价。
王朴似乎预感到这是最后的诀别,微微睁开眼睛,看了看林荣,又转过目光看了看侯云策、范质、王薄和魏仁浦,当看到侯云策的棱角分明、微微有些黑色的脸颊,眼神中涌出一丝谁也没有察觉地光彩,他突然双眼圆睁,大喊了一句“陛下。”
话音未落,王朴已魂归天国。
林荣低头楞了半天,面目表情地站了起来,走到窗棂旁,双肩轻颤,渐渐有了哭声,这是发自喉咙深处的哭声,低沉而时断时续。
魏仁浦曾任枢密使,王朴曾是他的副手,此刻林荣一哭,他立刻也是泪如泉涌,捶兄顿足哭道“天妒英才啊,为什么死的不是老臣。”
范质是资深宰相,没有跟着哭泣,而是走到林荣身旁,道“陛下节哀,万万不可伤了身体。”范质见林荣依然哭泣不止,知道劝阻没有什么效果,就道“文伯(王朴字文伯)已去,其丧事就由老臣去办吧。”
林荣闻此言,渐渐停止了痛哭,在一旁侍立的老太监赶快送上热毛巾,林荣把擦掉泪水,回想王朴旧事,似是自言自语,又似是对众臣说道“文伯才学不凡。殿试及第后,任校书郎;在澶州任掌书记;又任大梁府推官;再任比部郎中;显德三年,迁左谏议大夫,知大梁府事;显德四年,拜左散骑常侍,充端明殿学士;显德五年,任户部侍郎兼枢密副使,未几。迁枢密使、检校太保。”
王朴是林荣心腹,几个之内就成为重臣,对其经历,自是如数家珍,又道“文伯有四件大功,一是献上《平边策》,对于大林战略形成立下了大功;二是朕数次南征,均以文伯为东京副留守。南征之际,文伯镇守大梁,稳定帝都,功不可没;三是文伯修订了历法,去芜存精。修成了《钦天历》,这是惠及子孙后代地大事;四是文伯制定律准,恢复了十二均八十四调的旋宫古法,重制了春秋礼仪。此四功。每一件都名垂青史,朕失文伯,犹失一臂也。”
林荣对文伯痛惜之情,溢于言表,范质、侯云策、王薄和魏仁浦围站在王朴床前,静静地听着。
林荣对范质道“文伯为枢密使、检校太保,现加赠侍中。”说到这,林荣似乎平静下来。道“让文伯的家人进屋来吧。”
王朴的娘子及儿女们在屋外,听到屋内传出地哭声,已知大事不好,但是陛下在屋内,未经召见,家人们也不敢进屋。等到家人们奉诏进屋之后,满屋皆是哭声。
等到哭声稍歇,林荣看着跪成一片诸孤。对范质道“范相赶紧办两件事情,一是任命文伯长子王侁为东头供奉官;二是修建一座功臣阁。请大梁城最好的画师,画下文伯、郑仁晦等忠臣的画像,悬挂在功臣阁内,以后每年朕都要率百官祭拜这些为大林建立卓越功勋的大臣。”
林荣给王朴的安葬定下调子之后,再次痛哭一场,这才离开了王朴府弟。
侯云策离开王朴府弟之后,阴沉着脸,带着罗青松、林中虎等亲卫,直奔西城。
众人来到一个幽静的小院,罗青松扣响门环,过了一会,只听到“沙、沙”脚步声,大门开了一条小缝,一个小厮露出脑袋,吃惊地看到十几名高头大马的军士站在军外,道“你们是谁?”
罗青松在侯云策身边二年多,已是黑雕军中级军官,只是在大梁无兵可带,因此重新给侯云策当起了亲卫,他比林中虎要沉稳得多,在外出面打交道多半是他,罗青松有礼貌地问道“凌先生在否?”
凌靖是许州大族,家中不乏朝中之人,但是在大梁城地这个小院,却极为隐密,基本没有官场中人出入,俗话说,大隐隐于朝、中隐隐于市,小隐隐于山,凌靖把家安在大梁城,也算得上一个中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