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条细细的红线镀着一层薄薄的银色,就如同雨季萦绕在山间的,会流动的雾气一般。这层流动的银色将乔乔包裹其中,裹挟着她,逆着这些如同潮水一般的负面思想,最后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屋子里。
她从急速中一下子停了下来,这忽如其来的停顿,让她的身体在那一刹那失去了平衡,她顺着向前的势头,跌倒在地。然而,这么大的动作,却没有发出任何响声,她用手肘撑起了上半身,抬起头,便看见了一缕从破漏的窗户外,渗入屋内的月光。
窗下的墙根处,有一个小小的影子,她盯着看了一会儿,才发现,那里蹲坐着一个小小的男孩。
“你……”乔乔晃了晃脑袋,将纷乱的思绪摒除干净。
她先是在那个恶鬼制造出的幻境中,顺着恶鬼的那条红线,找到了他的真身,然而还没有找到真相,她又被一条莫名其妙的镀着银辉的红线拉到了这里,被拉过来的那一瞬间,她似乎还听到了一个声音。
那个声音离得太远,像是隔着好几层山峰,传到她耳畔的时候,只剩下几层模糊不清的回声,但在那一瞬间,她还是直觉般地认定了,这个声音来自于黑猫。
所以……
这里是黑猫的精神世界?
她这么想着,又一次看向了那个蹲坐在墙角的小男孩。
这个男孩大约七八岁的年纪,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小豆色水干,衣角与袖口经过长年累月的磨搓,丝线之间已经解了体,露出了他在深冬世界发黑且皲裂的皮肤。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,额发已经没过了眼睛处,只露出他的小半张脸,他双臂紧紧环抱着膝盖,像是在竭力留住最后一点暖意,又像是对这个世界怀有深深的戒备。
尽管这个看上去脏兮兮又瘦小的男孩子,跟乔乔曾经见过的修长而美丽的少年相去甚远,但她还是认出了,这个孩子,就是小时候的黑猫。
她想着要上前一步,拨开他挡在眼前的额发,这时候,身后传来了陈旧木门刺耳的吱呀声,一道属于火的深橘色的光出现在她身后,穿透了她的身体,照在了那个男孩的身上,在她反射性地闭上眼睛眼睛之前,她看见了男孩抿得紧紧的嘴唇,以及发丝之间,若有若现的红色瞳孔。
“鬼童丸,这是你今日的晚饭。”
乔乔的瞳孔稍稍放大了一些。
鬼童丸?这就是黑猫的名字吗?
角落中的男孩并没有回应来人,而这个人还在继续说着:“师父收下你,是对你的仁慈,要不然,你以为你这个恶鬼的孩子还能有哪里可去。你不为师父效劳也就罢了,居然还捣乱,真是给脸不要脸。如果不是师父特地吩咐下来,我才不会给你送饭。”
这时候的乔乔也已经稍稍习惯了这突如其来的光亮,她眯着眼睛,缓缓扭过头去,看见屋子门口,一个逆光而站的人,这个人一手端着火光摇曳的烛台,一手拿着一个缺了口的瓷碗。
不知道是因为光线强烈的对比,还是因为在黑猫的内心深处的印记,这个人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,并不能完全看清楚模样。
但是她还是非常清晰地闻到了那个身上的味道。